第64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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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让我走吧。” 好。 璩贵千起身,居高临下地环视了一圈室内。郭臻靠着墙,刘薇站在她身后半步,二人未发一语。 她向前两步,俯身,和郑昊辰那张写满了迫不及待的脸隔了一米,眼眸弯弯,狡黠一笑:“骗你的。” “你烂在这里就好了。” 污言秽语溢出几秒,就被黑衣男捂住了。 “啊,对了。”璩贵千突然想起了什么,轻巧地抽走了郑岳军胸口装着的香烟。 “怎么抽这个牌子了……” 她轻飘飘说着,抽出一根,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,靠近了郑岳军。 刘薇的呼吸乱了一瞬,偏头去看郭臻,而后者一动不动。 璩贵千拿烟的手势是生疏的,她示意黑衣男,按住郑岳军的手。 “你知道吗?我最讨厌的其实是这个。” 噗,一按。 “你是会从这种行为中得到快感吗?” 她拧眉困惑,看着眼前抖动的手掌心里三个圆洞的灼烧痕迹。 “这种伤没那么疼的,”她抬头直视郑岳军,那个在这个家里象征着暴力和权威的中年男人已经坍塌,“就是痒,容易发炎,尤其是快长好的时候,恨不得把它挠破了流血。” 烟灰落在地上。 郑岳军眼皮颤抖,牙齿里咬出几个字:“小兔崽子……我早就该把你淹死在马桶里……” 唔…… 黑衣男捏住了他的嘴,郑岳军凭着一腔力气扭动挣扎,却无济于事,只有一双眼睛泛起了红血丝,目眦欲裂,像被人按在砧板上的鱼。 室内只幽幽地传开林雅丽的哭声。 璩贵千将燃着的烟头往桌上一摆,按灭了闪烁火光,对着郭臻说:“请安排一下,带她走吧。” 她指的是郑晨好。 “找一户寄养家庭,等他们的判决下来,就把收养手续办了。让她签一份合同,大学毕业前由我资助,毕业后自己还贷。” 瞠目结舌的林雅丽反应了过来,挣扎着挪动椅子,砰的一下失去平衡摔倒地上,伤腿落地,让她发出杀猪般的痛呼。 “好吗?”璩贵千没分给别人一个眼神,又问了郑晨好一遍。 郑晨好的肩颈已经麻木了,但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,她一咬牙,强忍着没回头看:“……好。” 得到答案的璩贵千转身离开,在路过院子里的桂花树时停了一下,对刘薇说:“这颗树要带回去,送回山外青山。我已经和花房的匠人说好了,辟出一块地来。” 没有别的事情了。 她一身轻松,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去。 郑晨好。 你不会知道的,那张身份证真的帮助了我很多。 鱼龙混杂的零工市场里,有身份证,就能办健康证,能去正规的场所做事,学一门手艺,挣扎着往上爬,直到能租下一间有窗户、看得见阳光的屋子。 很多有过一面之缘的人,**被骗,没有身份证明只能去做黑工、被老板有恃无恐地剥削压榨。接触的三教九流多了,自己也陷了下去。 蒙蒙雨丝落下,唰地一声,伞撑开,迈步向前。 第53章 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。…… 汽车驶出乡村道路, 左拐,向城区而去。 擦拭过发梢衣摆不起眼的水珠,刘薇收起用过的毛巾,接过璩贵千手中的《安徒生童话》, 放进后座的行李袋, 略有些不解。 这本书平平无奇。平装版, 软质封面, 侧面的纸张微微泛黄,插图也不甚精美。 但她没有询问, 恪守了专业素养,不去探究。 前排的郭臻打了几个电话,看了一眼后视镜:“我们先去酒店?” “好。” 璩贵千瘫软在真皮座椅里,手心朝上, 十指微微蜷缩。 手机震动。 璩逐泓问她, 上个礼拜玩过的游戏卡带放哪里了。她回答了大概位置。他说找到了,接着问她上周打到了哪里,哪个存档要保留,有没有打过中期卡关怪物。 她一一回答,明白得很,璩逐泓只是想找她说话。 而这样日常的对话也正是她此刻所需要的。 他们在酒店落脚时已是下午三点。 璩贵千简单休整后去顶楼游泳池游了几个来回,洗完澡后前往餐厅和他们汇合。 她到的时候, 桌上的菜正好上齐, 除了酒店本身的餐饮服务,还夹杂着几个附近有名的馆子的外带, 是刘薇出去溜达时买的。 潞城的饮食偏咸口,因是南方城市,海鲜河鲜都多。此刻桌上热气腾腾的是个粥底海鲜锅, 鲜香扑鼻。 几人聚在一起,璩贵千示意保镖们也坐下来一起用餐。 她没有再出门的打算,明天的早班机回京市。接下来的时间可以由他们自己支配了,这趟旅程远比奔波劳碌的出差轻松。 一桌的菜被他们一扫而空,席间言笑晏晏,郭臻却提起了另一遭事。 “当时我们去宝桥初中的时候,有几个老师学生托我问起您。” 璩贵千一怔,拿筷子的手微顿。 这倒是她不知道的事情。 “罗老师不是已经被辞退了吗?” 这事璩逐泓后来和她说过。 “对的,”有个常驻潞城的黑衣保镖说起,“现在在她妈的杂货店里帮忙看店,找工作没人肯用她。” 这种人本就不该当老师。 璩贵千夹了一口南瓜藤:“那还有谁?” 郭臻:“有一位岳老师,还有几个学生,多半是想致歉。” 为那一桩事。 “没什么好抱歉的,”璩贵千拉起袖子,看了一眼时间,“岳老师是个好人。” 而那些同学,其实也什么都没有做。 她想起潘伊的脸,想起她紧张又惊慌地在书店门口拦住她,想起她往她桌上塞零食的样子。 罗玉婷不配为人师,是个在弱者身上寻找优越感的心理变态,只会从别人的痛苦中汲取快乐。 但那些老师同学们,大家都不是坏人。就像郑晨好一样,都只是普通人,有私心有偏颇,有勇敢有怯懦。 刘薇侧目,安慰道:“你想去看看她吗?” 其实有时间,他们可以安排。 但璩贵千拒绝了:“不需要。” 刘薇误以为她的拒绝是情绪低落的表现,思忖几秒,提起了一桩好事:“你还记不记得那位梁同学?” “把你送到派出所的高中生。他前段时间遇到了困难,是我们为他提供了帮助。冥冥中也是好人有好报了……” 璩贵千夹鱼刺的筷子没停:“是吗?” 梁同学。 刘薇补充了下去:“他妈妈生病,璩总出了医药费,帮他申请了千千希望的助学名额。” 刘薇深有感触,这样的帮助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一个人的命运。 璩贵千的脑海中却闪过了别的。 昏暗的室内,桌上开败的百合,绿豆糕清甜的香。 再往前—— “你过年回不回?” 人声嘈杂里,有人问他。 修长高大的男人摇头:“车票贵,清明再回。” “那你来店里吃年夜饭,我们阿妹下厨,手艺顶的呀。” 她去拽身边人的手:“美馨!” 周美馨是沪市人,说起普通话来也带着一股黏糊糊的劲儿:“你那天值班伐?反正就我们两个人看店,过来吃好了呀,小张小宋都来,人多热闹点。” 她们过年不 回家,谁也不问谁的原因。 几个年轻人在餐馆宽敞的大厅里就着酒看春晚,胡乱畅想着在这座城市生根发芽的未来。 那时她不爱说话,多数时间是低头喝酒,跟着众人一起笑、一起讨论电视里的节目。 酒意上头,散场已是后半夜。 室内的暖气温度高,璩贵千把周美馨安顿在后面的休息室里,盖上毯子,回到大厅,恰看到梁方起一个人默默收拾桌上的果皮瓜子壳,边上的软椅上还瘫着一个喝多了说胡话的。 散落的酒瓶被他扶起,堆在一边。 璩贵千沉默着,一手抓四五个,放到后厨过道边不起眼的啤酒瓶回收箱里。 他手脚很利索,等她规整了酒瓶回来,桌上地上都已经干净了。 “先走了,”梁方起一手提着垃圾袋,另外一只手一把捞起喝多的同伴,步子稳健有力,“把门锁好。” 砰。 沉重的卷帘门落地。 她的回忆也被打散。 “前两天,梁同学发短信问我,报志愿有没有推荐,公司最需要学什么专业的人。” “然后呢?” “当然是没有呀,”刘薇仰头,“学什么都行。” 她也是靠助学项目读完的书。 “他说,没有要求的话,他会学医,又问我要了还款的账号。” “嗯。” “大概是因为他妈妈的病吧,学医也好,济世救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