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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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还想让她做妾,做什么妾。我能容忍她嫁到外地去,都是我的宰相肚量!” 江琳琅乜了杨氏一眼,“你之前一直瞧不起二婶,可新月的名声就算再差,都没想过让新月做妾。您倒是挺有意思的,上赶着让自己的女儿做妾。怎么了,是江家必须要出一个做妾的女儿?” “琳琅,你非要戳我心窝子是吧!” 江琳琅冷笑,正要反唇相讥时,话却被咽在喉咙里。 不远处的杨氏双手撑在膝盖上,缓慢地跪了下去。 明明都已经是夏天了,可她还是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凉风包围,冷得身体都在不停地打颤。她想问问杨氏,是不是在她心里江琳昭才是最重要的孩子,重要到可以不顾她的死活。 而跪下去的杨氏抹了一把眼泪,“这全都是我的主意,你就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,拉你妹妹这一把行吗?” 江琳琅有许多想骂人的话,也知道自己的娘下跪里面多少掺和了些表演的成分。 可真当杨氏要跪下去磕头时,她还是绷不住,抓起身边的东西就砸出去。 “滚,给我滚!”江琳琅头发披散着,恨恨地盯着她,“你想要让你的女儿做妾,就让她做,我也想看看,她到底有什么本事。” 杨氏一听暗叫不好,可对上女儿如同鬼魅一般的眼神,劝说的话又都吞了回去。 离开咸宁公主府时,她还在安慰自己。琳琅是个心软的好孩子,等琳昭过门,再怎么生气也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妹妹。 毕竟往后……她就只有这么一个血亲。 杨氏想着想着,热泪就往下一滚。见到江伯声在悠然自得地钓鱼时,她所有的情绪在顷刻之间爆发出来,上前一脚踢翻了鱼篓。 竹制的鱼篓“砰”得一声砸在水上,里面的小鱼遇到了水,争先恐后从笼口跃出。就只看见鱼篓周围波纹荡漾,没一会功夫归于平静,而吸满了水的鱼篓也很快沉没到水中,最后消失不见。 江伯声甚至没睁开眼,问了声,“回来了?” “你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钓鱼。”杨氏胸口起伏,“现在大女儿和我们离心,小女儿为妾,你满意了!” “满意什么,难不成我还想见到这一幕。” 这种轻飘飘的语气,让杨氏气都冲到头顶上。 “你不想见到这么一幕,为什么……”她迅速看了一眼四周,压下声音愤怒而又崩溃地嘶吼着,“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抄家灭族的死罪!” “都说我管家昧了徐氏的钱财,可谁人知道每年府中的账面上,都会出现几万甚至十几万两的亏空,我就连给儿女的守岁钱都拿不出来。” “我早就该察觉到不对劲,而不是相信你那些疏通关系的鬼话!” 江伯声这才睁开眼,看向杨氏,“这些银子都是有用处的,若是事成,江家就会有一场大造化。” “那成效呢!这么多银子砸出去,你都见到了什么!” 江伯声不说话了。 杨氏如同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瞬间支棱起来,蹲下身子揪住江伯声的衣袍。 “我们去同圣上禀明实情好不好,趁现在还没来得及犯下大错,我们去自首,我们去交代都有那些人参与了谋反。说不定……说不定圣上看在我们检举有功的份上,宽恕我们这一次呢。” 江伯声语气平平:“你想去上告?” “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!” 杨氏的话刚落,就听见一声清脆的耳光声。 她耳旁嗡鸣,半边脸迅速高高肿起,不可置信地看向江伯声。 江伯声一只手仍旧握着手里的竹制鱼竿,槐树树荫之下,苍老的面容格外阴森。可他的声音还是平静的,又重复了一遍问:“你要去上告。” 杨氏捂住自己的脸,哭得比在咸宁公主府更加真心实意,“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好,四境升平,民生繁荣,造反是不会有前途的!” “啪!”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。 杨氏的两边脸都肿了起来。 江伯声不厌其烦地问道:“还上告吗?” 杨氏眼泪往下直流,触及到丈夫阴沉沉不带有情绪的目光时,内心升腾起恐惧来,最后缓慢地摇了摇头。 江伯声这才开始笑了,摸了摸杨氏的脸颊,“这才对了。” “四境升平,民生繁荣都是骗骗你们这些无知妇人,谁不知道那位上任之后逼死了多少大族世,逼得多少人抄家流放。要不是大将军,我们早就成了刀下亡魂,哪里还有今天的日子。” 江伯声扶起她,表情得意,“你放心,日后等大事一成,你就是超一品的国公夫人,到时候熊家不过是阶下囚,怎么样还不是我们说了算。” 杨氏只是哭,内心升腾起绝望来。 他们还哪里来的日后! 而在满月门后躲着的江叔名比杨氏更加绝望。 老老实实活了四十来年,结果发现比自己还要老实的大哥居然做了抄家灭族的死罪。 抄的还是他的家,灭的还是他的族。 说起来江叔名这个人没什么名气,从小到大的经历用“老实”两个字就能完全概括,所以在江家的存在感不高。就算是出了江家,只要不刻意提起,压根不会有人想到他会是侯府出来的。 他这个人也没什么志向,就等着儿女各自成家后,安安稳稳地退下来含饴弄孙。 谁能想到,在最后的关头居然被自己亲兄弟坑了一把。 江叔名一直蹲在草丛里,直到江伯声两口子离开后很久,天色彻底黑到看不见人后,才沿着小路飞奔回自己的小院,见到妻子范氏时一下子没忍住哭出声音来。 “娘子!” 范氏被吓了一跳,捂着胸口骂道:“哭什么哭,又不是天塌了!” 结果等听清楚江叔名说的话之后,她发现——天真的塌了。 夫妻二人抱在一起,痛哭出声。 就在此时,江明珠和江明蓁两姐妹走了进来。 片刻之后,道清原委的夫妇二人看向自己的女儿,不忍心地说:“你们要是想哭就哭吧,哭出来心里也好受些。” 范氏骂骂咧咧起来,“这些年我们家没得到什么好处,因为账面上没银子,还跟着一起省吃俭用。谁知道人家不是没银子,是银子都用在割自己脑袋上。” “儿啊,都是娘不好。早知如此的话,我就不该挑挑拣拣,应当早将你们的婚事定下来。成了亲,你们便不算是江家的人,说不定还能躲过一劫。” 说完之后,范氏自己就愣住了。联想到咸宁公主府的那一出,还有什么不清楚的。 范氏今天还在笑话长嫂没长脑子,好好的为什么要送自己的女儿去做妾。现在想想,就是当妾也好过没命。 江明珠看出了母亲的想法,当即道:“没这个可能,伯娘这么做显然是知道江家已经大祸临头,圣上已经盯着江家了。真要是这么做,只怕明天抄家的圣旨就下来了。” 那可是天子,岂能容忍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。 范氏的眼泪又下来,趴在江叔名的肩膀上哭了起来。 江明蓁抿了抿唇,“要不然去找找二姐姐?” “新月?” 江明蓁点点头,脑中清楚,“我想二姐姐应当早看出来些苗头,所以着急让二伯二伯娘和离。现在二姐夫在京城,能直接入宫拜见圣上,自然也能将消息传入圣上耳中。” 江叔名犹豫,“可这样,不是让抄家来得更快?” “所以我们要有保命的资本,要去赌圣上仁慈能网开一面。”江明蓁目光灼灼,“最起码有一线生机,我们能活下来。” 最好的结果就是流放。 最起码命能保住,就能够有重新再来的机会。 见父亲还在犹豫,江明蓁劝说道:“这好歹还是个机会,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?” 江叔名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和女儿,又想起了还在学堂里的长子,咬紧牙关说:“好。” —— 江叔名恰好迟来了一步。 裴延年不想掺和到京城的是是非非当中,特意隐瞒了自己的行踪,除了日常会去东大营巡视以外,基本上不会在外人面前出现。而江叔名又同武将没什么交情,冒着被长兄江伯声发现的风险四处打听裴延年的行踪。在他急得嘴里长满了燎泡时,终于知道裴延年去山庄的消息。 于是在一日下午,他偷偷从府衙后面溜走,等在了裴延年回山庄的必经之路上。 谁知道一群人骑马骑得飞快,他才下马车就被扬起的灰尘呛了一嘴,“国公……呸呸呸……国公爷!” 错过这次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,别抄完家了还没搭上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