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8节
陆玉京猛地站起,学正,也是二品高官…… 学正段宏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,落在陆玉京的脸上:“陆玉京!” “在!”陆玉京心头一跳。 “陆玉京科考作弊,现已查实,依圣殿之规,夺其文位,破其文山,断其文根!” 陆玉京大吃一惊,所有人全都震惊…… 陆玉京可是圣进士,几曾见过圣进士被夺文位的? 哪怕皇帝都不行! 但,文渊阁可以! “不!大人且听我辩解……小人文章决非抄袭……” “决非抄袭?你自己看!” 段宏手一抬,一篇文章丢在他面前,陆玉京拿了起来,双手颤抖,这文章,他很熟悉,跟爷爷殿试前给他写的范文《强国论》内容有半数相同,《强国论》是爷爷治国理政多年的经验,传给孙子没有谁能说他错,他认同爷爷的观点,形成自己的观点也没有人能说错,但爷爷忽视了一点,人的经验是可以在多个方面体现的,爷爷曾经写过的文章中,同样有这种观点,这些东西一组合,他就变成了抄袭…… “大人!大人!”陆玉京满脸都是汗水:“下官只是观点与爷爷相同……大人问一问爷爷就知……” “观点相同,呵呵,一篇文章,五成相同,抄袭铁证如山……执罚!” 声音一落,陆玉京一声惨叫,他的文心、文山、文坛、文根全部破裂,他的眼睛睁得老大,完全不敢相信,他是圣进士,他还是宰相的嫡孙,在大苍王朝,怎么可能落到个如此境地…… 中书省,陆天从刚刚平复内心的愤怒,就收到了一则消息。 消息一收到,陆天从脸色陡然惨白如纸,他的手指轻轻颤抖,从来没有乱过心神的相爷,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…… “相爷!相爷!”外面的殿录猛冲进来:“下官刚刚接到消息,玉京公子被……” 陆天从慢慢抬头,冰冷的目光盯着殿录。 殿录声音压了下去:“相爷,已经知道?” 陆天从轻轻点头…… “这是章居正的报复!他……他……” “我知道!”陆天从轻轻挥手,将他赶了出去。 房门关上,陆天从陡然从中书阁消失,下一刻,他出现在绿柳山庄…… “居正兄,出来见一见!”他的声音很轻柔。 “宰相大人亲至,倒是稀客!”章居正身形一起,出现在阁楼:“进来吧,园中斑竹昨夜刚历新雨,颇为新奇。” 陆天从和章居正同时落在斑竹园…… “居正兄,今日这一手,是否略嫌狠毒?” “宰相大人,指的是何事?” “居正兄又何必明知故问?” 章居正淡淡一笑:“既然宰相大人如此直接,章某倒也不妨直接些……绿柳山庄原本与世无争,原本不想与人为恶,但既然有些人欺到章某头上了,章某又岂能不如他所愿?” 陆天从停下了脚步:“居正兄这是站队了?” “章某不太明白大人所指!”章居正道:“如果这站队,指的是林苏,那章某坦然告诉你,并没有!但如果这站队,指的是给某些人划条线的话,章某也可以坦然相告,正是!章某就是要告诉整个朝堂,我不管你风云起,但你也别越线。” “居正兄,你颇有令尊大人的风采啊。” 这话有点奇怪。 章居正静静地看着他,没有任何表情。 陆天从道:“令尊大人昔日也是文风万里,惊艳之才,居正兄是否知道,他为何最终无法在朝堂立足?” “这一点,章某还真知道,因为朝堂有你们!”章居正道。 “那么,居正兄……也不想朝堂立足?”陆天从道。 章居正哈哈大笑…… 笑声一收,章居正道:“宰相大人,且看这长湖之水,波涛随时都有,但又改变得了什么呢?长湖依旧是长湖,垂柳依然是垂柳……宰相大人既然来了,刚好可以欣赏欣赏我家浩然昨夜的新诗……一点浩然气,千里快哉风!这孩子虽然不是为官的料,但幸好也有一诗入彩,倒也胜过某些政坛上的尸位素餐!” 这一次会晤,没有半分争吵,两人一口一个居正兄、宰相大人,礼节周到,但火药味还是浓得很,据说陆天从从绿柳山庄回家后,一晚上都没出书房,呼呼喘气如同老牛…… 第242章 老爷子很给力 林苏一起床,就迎来了章浩然,章浩然带来了这条劲爆消息。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:“老爷子,给力啊!” 章浩然叹口气说:“我家老爷子说了,你就是存心的,存心将他拉下水。” “他如果不想下水,我也拉不下来,他拉得下来,就表明他其实不甘寂寞。” “你这小子,果然是不纯粹,亏我纯心待你,你却次次拿我当傻瓜……”章浩然瞅瞅四周,凑近了些:“昨天,我妹真躲在你这?” “我已经明确跟你说了,藏你妹……” 章浩然哭笑不得…… 你真藏我妹啊,我以为你是口头禅…… 说到章浩然的新工作,章浩然反而很轻松,他从中书省出来,目前档案移交到了吏部,需要重新分配。他安慰林苏,中书省那里,我过得一点都不快乐,被陆天从给赶了,我是求之不得,话说回来,不管去哪,也总好过陆玉京…… 这倒也是,章浩然毕竟是进士出身,毕竟是皇帝钦点,他又没犯什么错,谁能真的罢了他的官?而且章居正一反手,直接让陆玉京废得干干净净,也足以震动整个朝堂。 这老爷子不出手则已,一出手不留丝毫余地,杀伐果断得很。 这种情况下,谁还真的敢明着踩章浩然? 需要知道,朝官的子女,真正较起真来,可没几个真的经得起考验。 前面说过了,策论,豪门与寒门有一道分隔线,豪门终究是豪门,凭的是什么?不就是豪门子弟经常被长辈耳提面命吗?不经常传递一些治国理政的经验吗?一个人的治国理政经验贯穿始终,总会在某篇文章、某份奏折中呈现,他们子女除非刻意回避,否则,他们的策论都能找出抄袭的地方…… 且不说这些朝官不敢得罪章居正,就算陆天从吃了这个大亏,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,他怕继续折腾下去,章居正还拿他其他的几个儿子开刀。 章居正手握文渊阁大权,就等于握住了满朝高官子女的命脉,他以前从来不干烂屁y的事,不等于他就好欺负。 消息传到了东宫。 太子殿下站了起来,在东宫小花园里转了一上午。 章居正,所有人眼中的“只修文道,不通俗务”的文渊阁大学士,转变了形象,居然跟宰相大人针缝相对,来了个针尖对麦芒,你开除我孙子,我直接断你孙子的文根,而且不遮不掩,当面向宰相下达战书。 他真的只是跟宰相对立么? 真的只是为自家孙子抱不平? 他有没有站队林苏? 消息传到三皇子的平王府,三皇子也傻眼了,他跟章居正没啥关系,不是他不想有关系,他和太子都无数次向章居正示好,但章居正不鸟他们,他们能怎么办?这件事情跟三皇子的关系只在于陆玉京。 陆玉京是三皇子殿下的一枚棋子。 什么意思? 三皇子出面,帮陆玉京保了一媒,对方是定州侯的孙女,定州侯邓楠是三皇子的人,如果陆邓两家联姻,三皇子就是牵线搭桥的那个人,两家都得领他这份人情。 可如今,章居正一出手,废了陆玉京! 陆玉京文心、文山、文坛、文根全都废个干净,成了文道废人,当不了官,做不了大事,定州侯那边还甘心将嫡女嫁给这样的废人么? 他辛苦谋划的一步妙棋,有全盘崩溃的趋势。 他一大早就给定州侯送了一封信,至今没有回复,表示这件事情对方很为难…… 消息也传到了西山。 陆幼薇接到这个信息,一个人出了半山居,静静地站在桃花树下,遥望京城…… 陆玉京是她兄长,同父异母的兄长…… 这个兄长说跟她关系有多密切倒也不见得,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兄妹之间的那份血脉亲情,但终究也是兄长。 兄长被废了,文道走到了尽头。 陆府昨夜或许无眠。 她这个陆家的女儿,却只能身在西山,遥望京都…… 母亲跟爷爷正式决裂,父亲向母亲下了休书,她在昏睡之中被母亲带出了相府,从此与相府成为路人…… 一件衣服轻轻披在她的肩头,陆幼薇慢慢回头,看到了母亲。 出了相府,母亲反而开朗了许多:“女儿,想回相府吗?如果你想,你可以回去,母亲离开相府只代表母亲自己,你终究还是相府的千金。” “不!”陆幼薇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:“我与娘一起,不管是流落江湖,还是深山隐居。此生必定不离不弃,相府于我,就如同昔日的监牢,走过了,就不会再回头。” 回首人生二十年,陆幼薇其实也是颇为传奇。 生命的前四年,是在监牢中度过,母亲狱中生下了她,母子俩在冰冷潮湿的监牢里相依为命,其后的十五年,在相府,享尽人间繁华,而如今,离开相府,人生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境遇…… 六儿站在寺门边,静静地看着小姐和夫人。 她内心也是心潮起伏,她很想跟小姐抱怨一回,嗯,主要是对林苏和章亦雨表达不满…… 林公子你怎么回事?你勾结绿柳山庄对付相府,你就不帮小姐想一想?那章亦雨这小娘皮更过分了哈,你勾小姐的男人,还毁了小姐的亲兄长…… 毕玄机做完了早课,回到了半山居…… 院里没有人,她进了陆幼薇的房间,陆幼薇也不在房间里,她正准备出屋,突然目光一转,定在陆幼薇的枕头边,枕头边有一本书…… 昨夜的那首诗你记下了么? 我倒要看看你写下这首诗时,究竟是个什么心情…… “人生若只如初见”,如果这首诗是写给你的,我相信你抄写时,笔尖浸透甜蜜,但这首诗却是写给章亦雨的,我来瞧瞧你笔尖是不是染了醋…… 人的字,也能折射出内心的情感,毕玄机在这一块可是行家,能够透过一个人的字迹,感受人的心路历程…… 她拿起这本书,突然,她大吃一惊…… 这本书,并不是陆幼薇用来记录各类好诗好词的《文海拾遗》,而是一本《红楼梦》…… 《红楼梦》,林苏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