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节
“你也知道这事?对,这就是这事。”叶维翰意外的看了一眼,凌阎两家,为了争一块风水地,相互火拼,死了七口,这是轰动郡县的大事。 “阎凌两家都不是普通人家,能让两家下死力相争,肯定有门道,你有空还去看看你家祖坟,以免真的出了意外。” 说到这里,叶维翰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:“还有,你要厚葬父亲,虽有点迂腐,但这是一片孝心,为什么不和我商量?” “为什么隐瞒了我们去借了十五两,三个月就变成三十三两的高利贷?”难道不知道,这种高利贷借不得,一借上,就再也丢不掉? 这样冲动,自己怎么安心? “叶叔,我一时糊涂,知道错了。”苏子籍立刻躬身说着。 叶维翰也许有些家底,但最近几年多病,每年花很多钱治病,连带着家底江河日下……就算这样,自己父亲去世,叶家提供了许多帮助,许多情谊是很难用物质来衡量。 别看叶不悔板着脸,其实每次送饼送肉都是她。 原本苏子籍矫情,觉得欠叶家太多了,不肯向叶家借钱,现在的苏子籍自然不会中二,立刻认错。 “哎,事已至此,三月到期后,我来想想办法,现在离县试只有几天了,你专心准备考试,不要多想。” “还有,借债的人,是本县的黑巾会的头目张大措,虽此人不过是一个地痞,但手下有十几号人,据说手上还有过人命,你父亲在时,他不敢对你作什么,现在,你得小心。” “叶叔,我明白。” 这一片关心,苏子籍心中明白,不过对着最后一句话,却不以为意,目光一转,突有了主意,唤出了半片紫檀木钿。 “四书五经3级(1237/3000)” “苏式拳术2级(1758/2000)” 苏子籍不动声色,看着叶维翰,虽知道这仅仅是自己心相所化,以自己最认可的形态出现,但事到临头,还得检查下,到底别人,看不看得见! 叶维翰见着苏子籍似乎没有听进去,苦口婆心:“你别小看地痞,大郑开国,郡县扫荡,这人手上有人命,还能混到现在,固是目标小,也有原因是在县里关系不浅,等闲得罪不得。” “我知道了。”苏子籍应着,盯着叶维翰的反应……并无所觉! 这验证了之前担心一件事,只有自己看见,就不怕泄露秘密,可以在各场合里放心使用。 “这样很好。” 眼中闪过一丝冷意,苏子籍微微冷笑,如果说这世遗产是半片紫檀木钿,上世遗产就是苏式拳术。 这不知明的拳术,来源也朴素,祖上曾经是戚家军一员,战场上杀过贼,回乡后就当上了副百户,算是世袭,代代相传,百年来,可以说是吸取多家精华,精益求精。 进入清朝以后,虽没有武职,但祖传功夫还是没有丢下,只是由于清朝禁武,所以由兵器转化成拳术,但本质还是杀敌功夫。 这代就自己算是认真习了,虽不知道为什么才是2级,也许是这身体拖累了,但几个地痞,却也不怕。 告辞了叶维翰回去,转回了自己的家,正房原本是父亲的房间,现在变成了书房,虽家具陈旧,但布置得有点文雅,靠着南窗有一小排书架,一张木榻占了半间,齐整叠着两床青布被,木案上摆着墨砚纸笔。 苏子籍在榻下一张墩子上坐下,怔怔出神,怀顾四周。 “苏家虽落魄,以前也是大户,真要追债,要我这套民房,不是更好?总也值个三五十两银子。” “单是追着墓田要,居心莫测啊!” 怔了会神,看天色渐晚,想了想,直接塞了两个冷肉馒头,想走,又拿了些纸铂黄裱,就向墓地方向奔去。 墓地在城外。 这时城门已关了,所幸这种所谓县城的人口不多,在工业时代来说其实是小城镇,人口少,鸡鸣狗盗的破事就少,城墙在太平年月也疏于防备。 苏子籍从小熟悉地形,转身抵达一处城墙,就看见了一颗树,本来按照朝廷法度,这些临墙之树得全部砍光,但却无人问津,当下爬上了树,跳上了墙,就奔了过去。 苏家墓地在县城东一小块临河的小林地,二月雪还没有化尽,满是枯草,苏子籍高一脚低一脚穿行着,越过一段田,就看见了几株树。 苏子籍抵达,见着几座坟墓隆起,可以看见,旧的周围还有一圈石筑,新的就只有一块简单的石碑。 “这就是苏家的祖墓了。”苏子籍对风水持着大体不信的态度,不过看着一排斑驳的石碑也不言声,蹲下身子拿出了纸铂黄裱点燃了,算是子孙孝敬——不管怎么样,是在苏家血脉上重生,这基本态度应该有。 只是火才燃起,烧着了枯草,苏子籍突站起身,眼死死的盯着最早一圈石筑的祖墓——这是临化县这一支的曾祖,当年大魏将终,曾祖迁移到此,娶妻生子,接下来就是爷爷、父亲。 当年据说曾经阔过,故有石筑相围,但是现在下面,黑幽幽挖了洞,给草和雪掩盖,一时没有发觉,直到烧了纸才发觉,甚至仔细看,还有散落的一小块骨骼。 “真有人坏我祖墓风水!”苏子籍乍看见,实话说,他刚觉醒,对早已逝去的亲人并不是很有感情,但此时一阵眩晕,未觉醒前的回忆和情绪在心中涌动,汇聚成的只有一片难以描述的愤怒,以及怒到极致之后的冷静…… 苏子籍的神情突变的冷漠。 本来,虽有来历不明的人盯上自己,但自己力量不够,就算考中童生都只能自保,复仇至少要到秀才! 按照苏子籍的打算,是要忍辱负重,但现在,挖祖坟这事,在古代是打破底线的行为,意味着对方不准备善了,必会有后手谋财害命,谁还放心留着一个年轻的死敌成长起来? 这是不准备给自己活路! 无论是旧苏子籍,还是新苏子籍,都不可忍,当下沉着脸,伸手摸了摸:“泥土还新鲜!” 目光立刻盯上了足迹,感谢天气,这几天一直小雪,加上这里是墓田,除了苏家人,没有人过来:“这足迹也新鲜,挖的人才离开没有多久。” 要拼了! 苏子籍查看着雪迹,不言声,就直接追了上去。 这也许是今年最后一场雪,雪下的越来越大,不过足迹还算清晰,跟着过去,就远远看见了一座神祠,墙都已倾塌一块,正门还算完整,上面有一块破匾,看不清是什么字。 不过里面有红光,以及袅袅烟雾,还带着扑鼻的肉香,苏子籍闭住了呼吸,静悄悄从倾塌处爬了进去。 这神祠不算大,院子里枯草荆棘,中间是一座香炉,周围围着铁栏,苏子籍隔门向殿中窥望,只见里面是个神龛,因为暗,看不清,但有神幔垂下,似乎供着的是一尊女神,却也不见香火了。 地上一片狼藉,篝火舔着红焰,吊锅里似乎煮着猪肘子,散发出肉香,两人大咧咧的围坐着,喝酒吃肉,好不快活,边上丢着一个骷髅。 “严二哥,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挖这墓,还把死了几十年的骨头拿出来,多霉气,回去得多烧点香。”一个人看起来瘦小,咬着肉,含糊不清的说着。 “嘿,你我都是干着刀上舔血的活,沉塘的也有二条命,怕啥?”严二哥就相对体魄强壮,也撕咬着骨头:“再说,吩咐我们的虽是张大哥,可真干事的人是桐山观的道长,要用这骷髅作法——真有怨魂,轮不到我们,就被道长治了。” “桐山观的道长?乖乖,苏家的小子怎么得罪了,要这样针对?”瘦子又问:“再说,作法为什么不拿他爹,用他曾爷爷。” “听说是风水的原因,他曾爷爷风水最好,至于怎么得罪了,谁知道?也不关我们的事。” “说的是,十两银子的活,可不好找。” 苏子籍听着里面大口吃肉喝酒,不再讨论,寻思:“桐山观的道长?这是正经的道人,有朝廷的碟符,怎么针对我了?” “张大哥?听说是县城的地痞,不想却是这人在搅和。” “不管怎么样,夜深雪大,又是城外,先拿你们两人开刀罢!”苏子籍想着,他是明白人,知道杀人不仅仅在武功,更在于手黑不黑,心狠不狠,真心狠手黑,筷子都可杀人——这时目光已盯见了外面香炉的铁栏。 磨几下,就是个锋利的短矛! 苏家拳,本就是长矛演化而来的杀人术! 第3章 夜刺 神祠外面,夜风呼啸,似有野狼在嚎叫。 “啧,这种破地方,遇狼都有可能,不过这里有过神祠吗?”虽知道不太可能有狼,但瘦子还是忍不住担心,伸着脖子往外看:“我怎么不觉得有?难道是我记错了?” 口中说着,就看见一道黑影在外面一闪,顿时惊叫:“严二哥,有人!” “哈?”严二哥也一惊,刚才说的话,若被人听到,怕不是要惹来祸事,正要丢下手里的肉骨头出去查探时,就听到外面传来野猫叫声。 “瞧你怂样!被只野猫吓成这样!”严二哥一口气顿时松了下来,啐了一口,瞪眼骂着瘦子。 瘦子也有些讪讪:“我……我这不是听错了吗?” 又过了一会,瘦子又忍不住站起来,见严二哥瞪向自己,局促的说:“那个……我去外面解个手。” 惹来严二哥皱眉:“速去,滚远点,老子在吃肉,别给我闻到味!” 心里嘀咕:这小子怎么事这样多? 瘦子心情也有些不佳,向外去,想着:“有什么了不起,一样都是跟着张大哥混的人,我还怕你不成?” 手上还加快了速度,解着腰带,没打算走太远,在稍稍远一点地点,就对着墙放起水来。 二月,寒风往人骨缝里钻,瘦子匆匆放完水,正要提裤子系腰带时,乌黑的天色中,突因月亮稍在云缝中倾洒下一片光,恍惚看见,正对着这面墙上,出现了两道影子。 “啊,这是……” 没等惊骇转身,一阵剧痛伴随着透心凉,就在胸口慢半拍传了过来。 低头看去,就见一截尖锐的铁尖,上面鲜血淋漓,这……这是自己的血?自己要死在这里了? 随着铁刺拔出,不甘与怨恨只发出一声闷喊,就无声倒下。 “这瘦子倒好对付,里面还剩一个了。”苏子籍拖着死尸扔到墙角,看向了神祠的门。 没有刻意掩饰脚步,提着铁刺就走了过去。 严二哥头也没抬,以为是瘦子在外面,磨磨蹭蹭的不进来,顿时喊着:“风寒,还不快进来关门!” 随后就是不满的咒骂,显在二人中,瘦子是被压迫的一个。 苏子籍也不出声,直接提着铁刺进去。 “懒驴上磨屎尿多,你这样,要不是运气好,张大哥怎可能让你跟着,活该胆小被饿死……”严二哥皱眉说,突觉得有些奇怪。 这小子,平时好歹还会辩解讨好,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? 才抬首,只看到尖锐的铁刺,明晃晃朝着自己胸口戳来。 “啊!”严二哥一惊,连忙翻身就躲,但地面上堆着不少东西,就有一些碎石木料,虽反应及时,还没有完全躲开,只听“噗”一声,刺入一侧,剧烈疼痛让严二哥惨叫一声。 拔出凶器,一蓬血噗喷洒出来。 “你,你是谁?”严二哥借着火光,看到站在自己面前是个少年,论身形远不如自己魁梧,心中稍定,随后见对方一击未中,似有惊慌之色,握着凶器的手都在微微发抖,以为自己已猜到了真相。 当下靠近,凶悍骂着:“打劫打到老子身上了,知道我是谁?我可是张老大的手下,你……啊!” 苏子籍根本不搭话,只看着严二哥,见他慢慢靠近,就要暴起夺自己武器时,一个俯冲,只是一刺。 “噗”铁刺又刺入,这下自胸贯入,在背后透出。 严二哥睁大眼,根本不愿相信自己竟死在了一个少年手里,死死盯着少年,颇有死不瞑目之感。 前世打伤过人,但杀人还是第一次,杀第一个人时还不觉得,此时将严二哥杀死,苏子籍这才觉出一点后怕,手心冒汗,后背也湿透了。 神祠内一阵阴风吹过,仿佛有人哀嚎不甘。 苏子籍闭上眼:“这世上哪有鬼神?就算有,我也不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,我不杀,他们必会杀我。” 这样默念,睁眼时,已无惧。 “这里虽偏僻,不能让死尸就这样放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