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
「南离城很好,桂花落街香,巷尾闲乘凉。」 「我修为尚浅,本事不够,恳求沈兄前来,或可为南离城寻得一线生机,此恩此情,结草相报!」 …… 这封信放在一旁,祝无邀提笔写下第二封—— 「叶小舟,可敢来南离,挽灾祸、行逆天之举?」 两封信罢。 她抬头看向一旁,季月章也在伏案写信。 季月章落笔时纠结得很,想了又想,才提笔一行字。 「爷爷,孙女不孝,轻命负恩,所行悖逆。」 “哎……” 刚写完这一行,季月章便搁了笔,说道: “我既担心爷爷不愿涉险,将我强行带走、独留你一人在南离,又担心爷爷觉得此举仁义,陪我留在南离,沾上这桩莫大的因果。” 祝无邀往后仰靠在椅子上,说道: “凡是看到这封信的,都将入局。” 她拎起第一封晾干的信纸,继续说道: “沈兄心善,见到这封信便无法置身事外,若他不来,南离城遇灾,他必然日夜懊悔、心境受损。” 又拎起了第二封信: “叶姑娘肆意无畏,若来了南离,必会试一试这天命,如果她不来,就是退了、惧了,锐气当减。” 季月章有些无奈,笑骂道: “你倒成了这天底下最卑鄙之人了?” 祝无邀将那两封信举到眼前,阳光下,宣纸薄而轻,隐约见着光。 笑了笑。 她站起身,将它折好、放入信封中,说道: “我就是天底下最卑鄙的人,这两封信算什么,你可是第一个被我「算计」进来的。 “你都没上来打我,还请我喝了桂花酿,也许多行不义,吃喝不愁?” 然后被季月章攒了个纸团、扔在身上。 “说得什么混账话!” “对,还有顾朗,还有拍卖场上那么多人,若是一人扔我个纸团,都能把我埋起来了。” 她躲着纸团,话说得愈发嚣张。 说起来,顾朗也真够可怜的,拍卖场上演了那么一出戏,怕是对他名声有碍啊! 希望那册「红尘仙」,能挽回点儿损失,至少能得个「人虽傻,眼光不错」的名声? 拍卖会后,她们二人便和顾朗分头行动,没有再会合过。 生怕被人发现、南离城「异宝现世」的消息,竟是三个小辈做局搞鬼。 近日所为,除了计划好的事情外,全凭默契。 听说「红尘仙」这个话本儿,有一位散修看了,竟然心有所感,突破了当前境界。 此消息一出,红尘仙再不局限于凡人间传阅。 南离城里,就连修士见面,所谈话题亦离不开这册话本。 祝无邀猜测,有散修因红尘仙破境,也许是顾朗放出的谣言。 若不然,哪里来的无名无姓散修,恰好看了话本升级,那她这本红尘仙,岂不是成了升级必备的「经验书」! 用一本,涨点儿经验,用十本,升上一级。 若升级这么容易,她祝无邀这个写书的,何至于依然炼气二层? 说到升级—— 祝无邀实在惆怅。 她近日来不敢出门,只能在家里勤修苦修。 每天迎接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开始炼体,伴随着夜晚的微风练习疾行诀,偶尔试着搓火球、领悟一下窥天术,大部分时间用来打坐。 抽空还要戳戳灵海里巍然不动的笔。 但这支毛笔,它明显不给面子啊! 第50章 南离城送别 夜。 “在吗?” 祝无邀内窥丹田,用神识戳了戳它。 「对方向您发送了一个窗口抖动。」 可是这支笔,它高冷。 居然已读不回! 祝无邀也不晓得它读没读着消息,但不妨碍她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支笔。 她已经当了多日的舔狗,现在心中有些恼怒。 一定是这支毛笔,吸纳了她近日修炼得来的灵力,要不然,她怎么还没升级? 也许是做人比较自信,祝无邀一点儿也不寻思自己是个杂灵根。 她再次发送了一个窗口抖动,循循善诱道: “我们先假设你有灵智,你作为一支有操守的笔,怎么能白吃白喝白住呢? “我也不为难你,等着关键时候,你发一下神威,能让我风里来雨里去、拼个七进七出就行。 “咱们多捞几个活口,多造几层浮屠,对不对?” …… 正在这边儿念叨着,季月章也发来了一个窗口抖动—— “快来快来,桂花酿冰镇好了!” 祝无邀叹了声,看着桌上的无锋剑,心想,还是它听话懂事。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。 出行的时候背在身后威风凛凛,放在家里节能制冷,这才是居家旅行必备好物啊! 季月章看着她满眼爱意地摸着无锋剑,喝桂花酿的动作都顿了顿。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,又摸了摸自己的。 “嗯?怎么了?” “无事,祝姑娘,咱们今天早些休息。” 祝无邀点头道:“是啊,明天还得去给顾朗送行。” 到了约定的这一日—— 三人团伙自拍卖会一别后,首次相聚,便是分别。 顾朗见着了两个熟悉的人影,差点儿泪洒当场: “你们可知,我顾朗,苦啊!” 自从拍卖会上以两千两百块灵石的价格,拍下了损坏的寻山盘,又因「一时意气」挑明异宝出世的消息后…… 尤其,那天他为了撑场面,还带了两个顾家的修士同去。 拍卖会结束,墨痕书坊的人,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劲了。 他晓得,一定有人写信向自己爹告状了,信上的内容都能猜到—— 「东家啊,大事不妙啊,您的孩子,他傻了!」 不过是等着出行的这些天,顾朗已经尝遍了人情冷暖,周围的人对他,那叫一个「关怀备至」。 生怕他一时兴起,想掺和点儿生意上的事情。 偏偏顾朗还不能解释! 罢罢罢! 反正他向来是那个不受重视的。 明面上,他是个傻子,可又有谁知道,他顾朗,是一个救世的大侠! 祝无邀听了这一场哭诉,将手里的两封信交给了他,说道: “是极! “你不仅是救世的大侠,马上还会是个勤劳的信使。” 季月章在旁边儿忍俊不禁,又觉着笑出来不太好,只能用素帕挡着,努力皱着眉。 她拿出来了身上的多半灵石,又赠了十数张爆裂符,说道: “顾公子大义,为行善事,不惜自污名声,还请收下这些。” 祝无邀也拿出来了唯一画成的转运符,说道: “我身无长物,以后若有能帮得上的,必不会推辞。” 顾朗看着眼前的东西,他拿了符箓,没要灵石,摆摆手让人收回去,说道: “符箓有用,灵石无用,要它作甚?” 这一路北行,好友赠的符箓,自是要收下。 刚想转身上马,看到季月章又递来了封信。 祝无邀本能地伸手想拦,又在半道儿蓦得停下。 指尖儿收了收,慢慢放下了手。 她低着头,看着地上的杂草,不做声。 像是在数草缝里有几两银子。 她不仅自己要做全天下最卑鄙的人,还拖累着朋友,一起做这全天下最不孝的人、做这全天下最傻之人。 全天下最「傻」的顾朗低头看了眼这封信,看见了信上的住处。 他不知信上的内容,但能猜到,必是亲近之人。 看了眼低着头的祝无邀,顾朗接过了那封信,揣入怀中。 转身上马,黑鬃烈马长啸嘶鸣,他勒住缰绳,让扬起的马蹄重新落地,扬起灰尘。 要他这个全天下最傻的人来说,苍生何辜,南离何辜,看到这封信的人何辜,你我何辜? 千般无奈,且向前行。 总得尽力一试。 “我要走了,二位,不赠言送别吗?” 季月章浅笑着,纯白的衣裙飞舞,昨夜有雨,草叶沾湿,染上泥土。 “愿顾公子此行,马踏秋风路,且啸山河远,一路顺遂。” 祝无邀深吸了一口气,她抬头看向顾朗,笑道: “此行路远,顾大侠,长伴快哉风,早日持剑归!” 顾朗调转马头,哈哈一笑,他摆了摆手,这声「顾大侠」喊得他高兴极了。 看着顾朗策马扬鞭的身影,季月章羡慕道: “此为侠客行!” 只可惜,她不能当这个策马送信的侠客,若是在北玄城里,被爷爷逮着、说不定就要被扣下了! 听着「侠客行」三个字,祝无邀想起了李白的诗。 回去的路上,背给季月章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