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3节
荒谬,荒谬,荒谬。 这绝不可能! 但她还是请来了太医。 她自己所信任的太医。 楚白珩靠坐在床榻上,由秦明镜找来太医给他诊脉。 秦明镜单手撑着脑袋,在床边踱步,还是觉得自己疯了。 她怎么会信这种话? 不,她不是信。 她是让太医来拆穿他的鬼话。 让他再无可辩驳。 与秦明镜一起上过战场的女医诊了又诊。 眉头时而凝起,时而松开,时而轻咦一声,时而思索探究。 “到底好了没有?” 秦明镜等得不耐烦。 “诊个男人怀没怀孕的事情,用得着这么反反复复地查探吗?” 女医这才克制着收手起身。 “禀陛下,男子怀孕之事实在是太过罕见,我也是初次遇到,难免情不自禁……” “等等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 秦明镜打断她,飞快瞥了眼床上的人,压低声音道: “我让你诊他有没有怀孕!” “怀了。” 太医简明扼要。 秦明镜:“???” “不是,等等,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,他是男子啊!” 秦明镜当然不觉得一路跟随她走过来的医者会蒙骗她,所以现在就很懵,不明所以。 “禀陛下,确实是怀了。” 女医道:“不论男女,只论脉象。楚妃的脉象往来流利,圆滑有力,如珠滚玉盘,这是喜脉之状。” 秦明镜看看太医,又看看床上神情忐忑的楚白珩,再看了看太医,最后视线甚至落到床头啃爪子玩鹦鹉身上。 他……真怀上了? 她的孩子? 秦明镜神情恍惚。 “陛下还有何吩咐吗?”女医问。 秦明镜恍然回神,摆了摆手,让她下去。 又忽地叫住她。 “等等,这件事情,别跟任何人说起,烂在肚子里。” 她沉声嘱托。 已经成了太医,当然懂得宫中的规矩。 女医垂首应下,什么也没多问,默默退离。 而楚白珩在听到她那句话后,再度白了脸。 若是正常宫妃怀上皇嗣,自然要昭告天下,普天同庆。 至少至少也会让宫中的人知道。 可她让太医缄口,不得对外透露办法。 她还是要杀他们的孩子。 楚白珩神情绝望。 心知自己保不住这个孩子,先前努力压下的泪再度决堤。 “哎,你别哭啊。” 秦明镜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呢,见他又落泪了,忙上前拥住他,轻拍他的背安抚。 一边哄着,一边连声道歉。 “朕错了,朕不该吼你,不该凶你,不该冤枉你。爱妃,爱妃别哭,你哭得我心都碎了。” 她越是温声软语,他想到她要对他孩子做的事,就越是难过绝望。 “你还是要拿走我的孩子,你还是要杀了它……” 楚白珩泣不成声。 “不拿走不拿走,不杀不杀。” 秦明镜连声哄他,手忙脚乱地给他拭泪。 “这是我们的孩子,是我自己的孩子,我怎么会杀它?” 楚白珩抽噎声一滞,恍惚抬眸看她。 “当真?” “当真……” 秦明镜沉声许诺,捧着他的脸,在他唇上亲了亲,叹道: “别哭了,悲泣伤身,对孩子也不好。” 听她提起孩子,他这才勉力停下泪,低头擦了擦眼,觉得自己此时的模样一定糟糕透了。 可她正拥着他,温声细语地哄他。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温柔的样子,这让他眼睛又是一酸,差点再度落下泪来。 “好了好了,别再想了,你已经很累了,休息吧。” 秦明镜扶着他躺下,温声道: “好好休息,明日再叫巫太医来给你看看,你总信得过巫太医吧?” 楚白珩缓缓颔首,却还是握着她的手不放。 直到秦明镜再三承诺不会动孩子,让他好好休息,安心养胎,他才在大悲大喜后的疲惫和困倦中沉沉睡去。 秦明镜等他熟睡了,才将手缓缓抽回,沉下了脸色。 这孩子留下容易,问题是该怎么留。 把他跟他生出来的孩子一起养在宫中,禁锢一生,这并不难做到。 但这样做,他真的会开心吗? 而且,这也是她的孩子。 更有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。 她并没有自己生育孩子的打算。 更糟糕的是,她孑然一身,连九族都没有,想过继一个都难。 在秦明镜原本的设想中,她大概会培养一个或多个并无血缘之人,将其收做养女或养子,最好是养女,临终前立下遗诏,禅位于她。 但现在,有一个更简单也更难的选择摆在她面前。 她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。 虽然这孩子有着一半的前朝皇室血脉,但那又怎样呢? 她都能将废帝收做后妃,又怎会在意这些东西? 秦明镜心中已有决断。 只是她不在意,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。 且不说那些逐利而生的“前朝余孽”,就连她自己朝中,都会因此事而动荡。 毕竟他们可是实打实的灭亡了楚朝。 又或者说是从楚朝投靠了秦朝,背叛故主。 谁能保证这有着一半楚朝血脉的幼主长大后,会不会清算他们? 幼主心中又会怎么看待他们这些灭了楚朝或背叛故主之人?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,朝臣一定会反对得极为激烈,把任何有可能让这个孩子掌权的可能全部按死。 哪怕是秦明镜,也不想处理这么麻烦的事情。 以一人对抗一个朝廷,还是自己建立起的朝廷,她傻了才这么做。 不如剑走偏锋。 这个孩子只能是她“生”的。 不能跟他扯上关联。 秦明镜看向床榻上沉沉睡去、眼角还带着泪痕的楚白珩,心中闪过一丝愧疚。 但她必须这么做。 秦明镜起身离开。 当楚白珩醒来时,她早已不在。 巫太医守候在侧,为他看诊。